“中原享小憩，伴读娇娘”。这是我自己总结半个世纪人生中的一句话，共九个字。新乡是全国最大的“乡”，也是我获得第一份工作的地方。尽管工作时间不长，且只送走了一届毕业生，但给我留下的记忆颇深。
    与我同时加入生物系水产专业的还有一个老者，我管他叫于叔，中等身材，地道的老一辈中原人。其实在我们加入之前，水产专业还真有几位青年才俊，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调走或无所事事。年方二十五岁的我，初到学校，热情高涨，真的想干点事，为自己，为学校，为中原。于是，就和几位同仁琢磨干点啥事。有人建议养鱼，学校有口6亩的池塘，面积太小，又没有足够的经费，周期长，难以实施。有人提出养鸡，生长快，收回成本也快，收回再投入，曲线迂回，最终还是要搞本行——水产养殖。
    于叔主导养鸡，他说他有经验，自己先出钱，抓了鸡仔，买了饲料，借用一间平房开养。正如大家希望的一样，小鸡茁壮成长，由光屁股鸡变成有毛鸡，由绒毛再换成羽毛，小公鸡逐渐开始学习打鸣了。于叔很高兴，计划把这批鸡卖了，换钱才卖一批继续养，几个回合下来，就可攒够卖鱼苗和饲料的钱了。一天下午，于叔到我办公室，说小鸡有点拉稀了，是不是要喂点药？当时我主讲《鱼病学》，不假思索地随口应道：痢特灵效果不错；于叔又问了一句，喂多少？我又随口答道：这药用量很宽的。第二天早晨，于叔又急匆匆来到办公室，我一见他哭丧着脸就知道麻烦了。他叫我去看看鸡，推门一看，近百只一斤多重的鸡几乎全部倒下，部分还在抽搐，为数不多的几个还能勉强站着。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一方面为了鸡的几乎全军覆没，一方面为了于叔几个月的辛勤劳动化为乌有，更有愧于自己的轻率和随意。教训是深刻的，是药三分毒，更何况大剂量的投喂。因此，在以后的工作中，一谈到用药，我就心头一紧。天随人愿，现在的痢特灵已经成为水产养殖的禁用药物了。
    鸡没有养成，校内的池塘又太小，还是走出校园，找合作单位搞养殖是正事。这次的主要合作者是我们的专业主任赵叔，他是早年武汉大学的高材生，功底十分了得。经过一番考察，我们确定沁阳县渔场作为合作单位。当地有一个啤酒厂，下脚料麦芽根很便宜，我就想到用麦芽根作为主要原材料研制草鱼用饲料。实在是闭门造车，根据一般的鲤鱼养殖用配方和草鱼本身的营养组成，形成了三套适合不同阶段的饲料配方。在渔场安排了室内对比实验，在池塘进行中试，又到武汉购置草鱼出血病疫苗，逐条注射，增强免疫力；加深池塘深度，增加增氧机，改善水质。一个养殖季节下来，草鱼大多长到3-5斤，效果十分明显。两年后工作总结，形成了自己的配方和系列技术，配方中的麦芽根是用“MYG”代替的，很多人问我，我一直没有说，只有我们和企业知道。接下了就是成果推广应用了，赵叔的文字功夫得以施展，在我起草的初稿基础上，妙笔生花，先后发了3篇文章，获得一项省项目重点支持，还得了一个市级的科技成果奖。现在看来，当时我们选择的路子是对的，接地气，见实效，这些经验在以后的工作中也得以进一步升华和应用。
    作为教师，站稳讲台，讲好每节课，十分关键，尤其在师范大学讲课更是如此。学校的校训本来就是“德高为师，学高为范”。作为农业大学毕业的我来说实在马虎不得。来自安徽的我，普通话肯定不行，讲课的技巧又基本为零。唯一的办法就是认真备课，诚心与学生交朋友。尽管兢兢业业，但还会出现状况。第一次带学生实习，没有经验，也没有想到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记得是前一天晚上渔场领导邀请我们几位老师聚餐，学生们都没有参加。第二天中午，做饭师傅将前一天晚上的剩菜加入中午的饭菜中。我理解是师傅也是好心，给学生们补充一些肉菜。没想到有几个学生不干了，拒绝吃饭。我实在吃惊不小，这不是群体事件吗？不知如何是好了。还是几位老同志有经验，让师傅重新做，给学生吃，我们几位老师吃带有剩菜的饭菜。然后，又分别找几个学生谈心，解决思想问题，影响终究消除。冥冥之中有天意，万万也没想到，变幻莫测，十几年后，我们的水产专业变成了水产系，后来有成立了水产学院：当年可能拒绝吃剩菜的部分同学还成了院领导。我每年都会应邀回学校一次，因为当年的学生即是现在的领导总是希望我回去谈谈，给在读的学生做一场报告。几次想问他们当年是否拒绝吃剩菜？为何不吃剩菜？但又觉得多余，因此至今还是一个谜。
    中原的文化实在深厚。据我所知，我国八大古都，中原就有洛阳、开封、安阳、郑州四都。洛阳是建都时间最早、建都时间最长的古都，号称九朝古都；开封是战国时期的魏国以及后梁、后晋、后汉、后周、北宋、金七朝古都。中原的老乡观念十分强烈，只要是老乡，谈起来就方便得多、投缘得多，特别是一个村或一个乡的一级老乡。初来乍到，入乡随俗，我也不得不改变策略，首先说自己是河南信阳的，因为安徽六安与河南信阳交界，同属于大别山区，都产名茶，分别是信阳毛尖和六安瓜片；说话都可以听懂，处理事情的方式也很接近。如果进一步交往，我会实话实说，早先可能是河南的，因为大学四年级实习时还真的在河南商城找到了可以续上家谱的本家。
    中原和中原人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经常梦到新乡的牛中喜烧饼和桥头的胡辣汤、卫辉的道口烧鸡。中原人谈话方式实在很文明，行不行都可以用“中”解决。如果一口一个“中”，那就肯定“中”；如果是说“中啊”，那就比较麻烦；如果是“中中中”，那就是告诉没戏了。虽然我自己不是中原人，但一旦听到有人在议论中原和中原人的不好，我就很不爽！因为我以为他们没有在河南工作、生活过，不了解中原文化。其实中原是值得生活、值得工作的好地方，中原人也是值得欣赏、值得深交的朋友……
2017年6月7日  凤凰山下